我拿著小小的單詞本,站在原地,凌亂地看著他一氣呵成睡過去。
你在這我還怎麼練習我的普通話啊喂!
把你屁股從我寶貴的書本上挪開啊喂!
我氣惱地轉了個身,翻開單詞本背,過了一會兒豎著耳朵聽身后的動靜。
確認他睡得沉,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回憶一遍《阿房宮賦》,清了清嗓子,氣聲背誦:「流王畢,蘇膻五,二胖出……」
好了放棄。
abandon,abandon,a-b-a-n-d-o-n,abandon 放棄。
背了二十分鐘,估摸著快上課了,我用手把他推醒。
他睡眼迷離站起來,伸個懶腰,露出一截白皙勁腰。
嘖,羨慕。
我撿起我的語文書,在他校服上蹭干凈,先一步走在前面,他緊隨其后。
我和他一前一后進教室,背書的嗡嗡聲減小,周圍同學都好奇地看過來。
林灼更是直接發問:「秋哥小可,你們倆在小樹林做什麼呢?」
葉秋鶴半死不活趴著,還沒完全清醒。
我只好回答——背書啊,怎麼了嗎?
林灼警惕地掃視周圍,確定老師不在,悄聲說:「有人看見你們在小樹林里待了很久,說你們在談戀愛!」
哐一下,驚聞噩耗的我猛站起來把凳子帶倒。
葉秋鶴也被嚇到,發布驚世駭俗的講話:「同桌你屁股很痛不能坐嗎?」
林灼及附近同學的眼光又變樣了,懷疑地看著我。
我恨得牙癢癢,忍不住踹他一腳,在紙上瘋狂解釋。
——這簡直是危言聳聽!根本沒有的事兒!
——小樹林安靜我想著好背書,結果撞見別人打架了,他只是路過幫了我一把。
——什麼談戀愛?這完全子虛烏有的事!
右手用力到顫抖,我第一次深刻認識到,嘴巴就是用來說話的。
那些長嘴故意不說的人都是神經病。
林灼看完后居然還有點惋惜,「哦這樣啊。」
我趕緊又寫——求求你幫我解釋一下,拜托了。
林灼不以為意,「沒問題。」
我感激得不停鞠躬,聽見他召集周圍看戲的同學說:「人家沒談戀愛,小可背書被人欺負,秋哥只是路過順便英雄救美了一下,全是謠言,別信啊大家。」
大家了然點頭,轉身一一傳話:「沒談戀愛,英雄救美而已。」
我:「……」
一丘之貉!全都是一丘之貉!
你們不會說話能不能別說話!害死我了!
我情急之下拽著葉秋鶴,手指使勁戳本子上的「你解釋」這三個字,桌子咚咚咚地響。
他終于有些清醒了,迷迷糊糊問有事麼。
我卻突然想起葉秋鶴也一丘之貉中的一貉。
為了避免事態加速惡化,我松開手,把本子攤開蓋在他臉上。
——沒事。安息吧。
06
我原以為這件事情只要放著不管,它便會漸漸安寧下來,但葉秋鶴這個殺千刀,偏偏要火上澆油。
午飯時間他不顧我的反抗扯著我去食堂,說請我吃飯,還召集他所有的兄弟朋友,在他們面前隆重介紹。
「這人我罩著的,大家看清楚了,不要欺負她。」
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。
尷尬,想死。
見眾人都點頭了,他十分滿意,招手叫紅毛黃毛過來。
「給人家道歉,早上平白無故嚇人家。」
紅毛黃毛站在我面前直愣愣的,互相對視一眼,默契鞠躬,中氣十足大喊:「嫂子我錯了!」
錯你媽啊啊啊啊啊啊!
葉秋鶴疑惑兩秒,表示:「人家叫倪可,叫什麼掃帚?」
我空有余恨無處發泄,忍不住抓耳撓腮,痛苦打滾。
葉秋鶴被嚇一跳,「同桌你怎麼了?」
我冷靜地站起來,拍拍身上的灰,寫道——無礙,隨地大小便而已。
他眼睛都瞪大了,左看右看,慢慢貼近我,湊在我耳邊說:「放心,我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。我會好好守護。」
我已經麻木了,機械地點頭,獨自一人在風中凌亂。
走的時候,他的兄弟們默默沖我豎大拇指,還有抱拳的,更有甚者直接討論我為什麼這麼牛,能把學校第一傻大秋哥拿下。
對此我只想說,都給我滾!
我一直都知道謠言可懼,壞事傳千里,但這傳得也太快了吧。
本來已經安撫好的班級,在流言的鼓動下又開始蠢蠢欲動。
林灼摩拳擦掌第一個沖到面前,「小可你真把秋哥拿下了?」
——沒有,全是謠言,你也知道,他是個傻子,專門壞事。
林灼還有些狐疑,「你說真的?」
我渾身又麻又脆,恨不得原地爆炸。
——當然,事情是這樣的……
——對了,他空耳有些嚴重,你有空帶他去醫院掏一下耵聹。
林灼勉強相信了我,又大方地幫我向全班同學解釋。
就在一切都恢復正常的時候,葉秋鶴氣喘吁吁抱著兩包衛生巾一包紙尿褲飛奔而來,啪嘰一下砸進我懷里。
「學校超市里沒有,我偷偷去外面買的,你趕緊去換了吧。」
我裂開了。
就這麼幾秒鐘,周圍人的眼神又變了,在我和葉秋鶴之間來回打量。
最后我菩薩低眉佛祖閉眼,慢條斯理收下紙尿褲。
嗯,是我錯了,不應該胡說八道的,害得別人當真。
遲鈍的葉秋鶴終于發現不對勁,擋在我面前,質問:「你們沒有自己的事情干嗎?為什麼盯著我同桌看?」
全班倒吸一口涼氣。
他轉身安慰我:「別怕沒事,我罩著你呢,你去換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