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疑惑地看向他，他卻偏頭躲著。

我收拾桌子抽空遞給他小紙條——怎麼了？

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眼，委屈地撇嘴，帶著壓抑的哭腔，「我考差了！」

我非常淡定地安慰他。

——沒事，勝敗乃兵家常事。

「不！」他猛地坐下，我都想問他屁股開沒開花。

「我這次太緊張了，比以前還差。」

我拍拍他緊繃的肩膀讓他放松。

——我也很緊張，但是沒有關系，成功都是慢慢來的。

他面容悲痛，雙手握拳，「從今以后我要頭懸梁錐刺股，好好學習，不辜負我同桌的辛苦教導！」

——好！非常好！有志者，事竟成！

周末查成績。

我全班第二十三名，葉秋鶴倒數第十名。

我們班一共四十個人。

葉秋鶴看了他的成績狂喜，因為他此前都倒數前三。

興奮過后他終于想起我了，憂心忡忡望著我，「同桌，人有失足馬有失蹄，可能是上天認為你之前拿的第一名太多了，所以就剝奪你這次的第一。」

他深深皺眉，手放在胸前為我加油鼓氣，「不要氣餒，下次一定會成功的！」

我有些好笑，因為我很滿意我這次的成績。

以前在農村上學，我都是第一沒錯，但總分一直在三百多分，而且多數同學都不愛學習，都是為了混一個高中學歷，進廠后多一點工資。

而老師年紀大還說方言，教育資源和城市根本沒法比。

況且這次我的總分超四百了，以后再加一把勁，也許可以沖一本大學。

「我挺滿意的，快點寫作業。」

寫完作業，我開始對未來做規劃。

我在小黑板上寫寫畫畫，將大致目標說了說。

「我主要提高英語，你主要提高語文，然后數學和理綜我們一起努力。

」

葉秋鶴戴著黑色框架眼鏡，認認真真寫筆記，點頭。

我笑了笑，「然后我們的終極目標是，我考一本，你考重點二本并努力沖一本，行嗎？」

他反射性要點頭，反應過來眼神渙散迷茫，猶豫問：「不都是沖清華北大嗎？我們的目標會不會太低了？」

我切了一聲，「你在想屁吃，你以為是在演電視劇還是寫小說，人貴有自知之明。」

他無辜又委屈，「我不想吃屁。」

「……」傻子。

很快他就接受了這個目標，「同桌你說的對，太有道理了，你太理智了，好喜歡！」

之后又規定好每天早上背哪一科，一天至少背三個小時，一周鍛煉五次，每周休息半天，最晚十一點半入睡，早上六點半起床，早餐兩人輪換著買……

就這樣我們進入高三特訓期，像特種兵一樣過了兩個月，一路過關斬將到了期末。

剛剛考完試，天上就飄起雪。

雪花一粒一粒落在我的手上，余光中看見朝我飛奔而來的葉秋鶴，我玩心突起，在他抱住我的一瞬間，我摟著他膝蓋窩，像抱公主一樣抱起來。

「期末快樂！葉同桌！」

他臉上掛著笑，愣愣地自我懷疑，「我已經變得這麼虛弱了？可以被女孩子隨隨便便抱起來？」

說到后面聲線顫抖。

巧的是，林灼路過，并拍照留念。

于是他羞憤欲死地從我身上滾下來，仰天長嘯：「我要變強！我要肌肉！」

林灼拍下的照片在學校廣為流傳，校霸從此變身小白兔，還被嘲笑好幾年。

16

期末考試完還要補課三周，我坐在教室發呆，葉秋鶴頂著滿頭雪花漂移過來。

「同桌！給你個好東西！」

我以為他要用雪球扔我，便下意識抬手擋。

沒想到在他攤開的手心里，有一只棕色蝸牛殼。

這蝸牛殼特別大，就在我以為是空殼子的時候，兩根又細又長的觸須伸了出來，接著是蝸牛雪白的身體。

我驚詫不已，「還活著？！」

一連下了幾場雪，天氣這麼冷，這只蝸牛居然還能活。

「噓！」

葉秋鶴突然大聲說，而后左右環顧，見周圍沒人后松了一口氣，提醒我：「同桌你小心點，萬一暴露了怎麼辦？這樣不行，你以后在學校別說話，我們回去再說，太危險了，實在是太危險了。」

接著他眼睛笑彎，用凍紅的手指撥弄蝸牛，「是啊它真堅強，我覺得它和你好像哦，所以想把它送給你。」

他帶著些不舍，「你要養嗎？你會養嗎？」

我搖了搖頭，心想蝸牛有什麼好養的。

他明明很開心，還非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，「那好吧，我幫你養，以后你想看就告訴我。」

我懷疑他學瘋了。

過年前一周正式放寒假，我收拾著大包小包準備回老家，葉秋鶴幫我把我給奶奶買的食物和衣服裝進行李箱。

他悶悶不樂地收拾，等一切弄好了才開口：「你要一直在老家直到開學嗎？」

「是啊。」

他緊張地摳手指，帶著期待看著我，「或許可以嘗試在這里過年？」

我白了他一眼，「我奶奶年紀大了，不適合跑來跑去。」

他失落至極地哦了一聲。

我沒管他，轉身去廚房煮面去了。

他屁顛屁顛跟在我身后，像我的小跟屁蟲，嘴里嘰里咕嚕地說著亂七八糟的話。

一會說他大了一圈的蝸牛，一會說他語文背了多少，大哥怎麼被催生，二哥怎麼被催婚。

我全當背景音樂，手腳麻利地干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