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……我那都是氣話,算不得真的。
「我不鬧了,回家還不行嗎?
「宏遠!咱們走!
「快點,跟媽媽走了!」
但是她叫了好幾聲,周宏遠都不作聲。
「宏遠?寶貝兒子?」
門鎖了。
「你走吧,我不走!我要住在這里!」周宏遠的聲音從里面傳來。
這話一出,別說我媽急了,就連叔叔嬸嬸都急了。
「你別開玩笑了,什麼叫不走了?你開門啊!」
嬸嬸也開始拍門。
「我不走了!這邊有電梯有大客廳大沙發,我才不要回去!」
周宏遠可不是什麼有良心的人,小時候在家里,他享受著太子的待遇,什麼都有我墊背,當然不知道天外有天。
這些日子他在叔叔家過慣了,睡大床看電視,打游戲,吃美食。
他可不想回以前那個「老破小」。
「宏遠!你說什麼呢,媽媽回家給你做大排骨吃。」
「我不要!我就要住在這兒,要不你把我也賣了吧!我不跟你了,我也要跟著叔和嬸!
「我要給他們當兒子!」
我媽狠狠地轉過頭來盯著嬸嬸:
「你給我兒子下了什麼迷魂藥,你個不會下蛋的母雞!自己生不出兒子,你就要搶我的兒子是吧!」
眼看著嬸嬸和媽媽就要吵起來了。
我穿著拖鞋進了房間,在抽屜里翻了幾下。
再出來,我抓著嬸嬸的手。
「嬸嬸,鑰匙。」
他們都忘記了備用鑰匙。
周宏遠被我媽連拉帶拽地拖了出來。
「媽,你不是說了嗎,叔叔和嬸嬸沒兒子,以后他們的都是我的!」
「那這房子就是我的!」
叔叔和嬸嬸也沒想到程晴居然是這樣教周宏遠的,臉色也變得很難看。
周宏遠不甘心地扒著門框:
「我不要你當我媽!我要去給嬸嬸當兒子!你滾!」
他怒氣上了頭,一把將我媽狠狠地推開。
我媽猝不及防,后腰重重地在桌角上磕了一下,摔倒在地上,又撞倒了茶杯。
茶杯碎地,一片玻璃深深地扎進了她的左眼球里。
「啊——」
她痛得慘叫出聲,滿臉鮮血,眼角淌出血淚。
而周宏遠卻仿佛視而不見,還在叫囂著不要她這個媽了。
那一刻,她哭著痛著瞎著,表情倉皇而茫然,似乎不明白,她最寶貝的兒子,怎麼忽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?
只有我知道——
周宏遠從始至終都沒變過。
他愚蠢又自私,貪婪又兇狠。
只有我媽,才把他當成心肝。
而今天,她曾給予他的所有的溺愛,都以這種鮮血淋漓的方式,償還到了她自己的身上。
13
警察把周宏遠帶走了。
我媽先被送進了醫院,治療之后,又被警察帶走,審了好半天高利貸的事。
嬸嬸告訴我,我媽瞎了一只眼,房子也抵出去了,只能一邊打打零工,一邊租房子住,吃喝拉撒都是花銷,再加上有周宏遠那個不成器的蠢兒子,她后半生恐怕要受大罪了。
可,那又和我有什麼關系呢?
她早就把我扔了啊。
我初中畢業的那年,叔叔嬸嬸的生意越做越大,最后我們一起搬到了大城市里。
叔叔買了學區房,說要給我最好的教育。
新房子比以前的電梯房還要好,保安盡職盡責,出入小區都要刷臉刷門禁,程晴和周宏遠再也沒能來鬧過一次。
而且新買的房子,寫了我的名字。
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,我還擔心嬸嬸會不開心。
但后來叔叔偷偷和我說,這是嬸嬸寫的名字。
「我就這一個寶貝閨女,不留給她留給誰?」
她摸著我的頭,慈愛又溫柔。
我眼睛一濕,當即就改了口。
叔叔就是我的爸爸,而我媽,就變成了嬸嬸。
新的學校沒有人知道我以前的日子,更不會知道我的爸媽不是我的親生爸媽,也不會知道我還有哥哥。
我的成績越來越好,高考后,上了省會的一所 985,開始學法律。
怕爸媽孤單,我每個禮拜都坐兩個小時的大巴車回家。
后來他們也怕我耽誤學習,干脆又搬了家,直接也搬到了省會。
他們又買了大平層,小轎車。
我媽看著反而比前些年更年輕了。
叔叔和嬸嬸都說,自從我來了他們家,這些年的日子,一年比一年好。
每一次在命運的風口面臨抉擇時,都多虧了我,替他們走了最正確的路。
「安安真的就是我們家的大福星!」
嬸嬸逢人就這麼說。
再后來,有一些遠房親戚來拜訪的時候告訴我們——
「說起來,周宏遠中考就沒考上,連工作都不找,天天在家啃老,就靠安安那個瞎了一只眼的親媽養著,一個不順心了,還對她又打又罵。」
「這還不算,前些天周宏遠還因為玩游戲,跟人打架,把人的脾臟給捅破了,現在人在醫院重癥,家屬正鬧著要告他,要送他去吃牢飯呢!」
「這下,程晴真是徹底栽在這個兒子手上了!」
「本來瞎了一只眼,生活就難。現在還得為了那個敗家兒子奔波,三十萬的賠償啊,她上哪兒弄錢去?」
「你們可得小心點,我估計她回頭還得來找你們!」
親戚們好心提醒。
只是,這麼多年過去了,到了今天——
叔叔嬸嬸早就不關心程晴和周宏遠現在的日子了。
現在他們最關心的,是我的終身大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