錯落有致的園林,枝葉蒼翠。
猶如飽和度極高的水彩涂抹而就。
不遠處的露臺上,薄紗落地窗簾只拉上了一半。
疏影橫斜,涂抹在輕紗上。
微風吹來,暗影在搖晃。
滿屋子細細碎碎的嗚咽和求饒聲。
也被大力撞碎了一般輕輕顫栗。
陳居安將手掌墊在我后背和門板之間。
我趴在他肩上,抬眸就看到不遠處鏡子里映出來的重疊身影。
男人的背影高大修長,肩背平展,衣衫竟還是整齊的。
將懷中的我完完全全遮擋。
而地毯上,鮮紅的裙子散亂一團。
夾雜幾片小小的雪白布料。
我只看了一眼,就別過了臉去。
陳居安拂開我汗津津額上的亂發。
「小魚,要不要我出去?」
他聲音嘶啞,眼底一片欲色彌漫。
唇角卻又勾出很淡一抹笑。
真是從未發現,光風霽月的陳居安。
還有這樣的惡趣味,且這般的記仇。
我忍下那一陣難耐悸動。
挑眉看他一眼,咬了嘴唇伸手推他結實胸口。
陳居安眸色一沉,「桑余?」
我不理他,將他狠狠向外推。
陳居安似有些慪火,咬了咬牙根。
驀地扣住我手腕,下一瞬,整個人向前推進更深。
猝不及防間,我只覺一陣暈眩襲來。
眼前好似無數道白光都在閃。
「陳居安……」
我掐緊他手臂,又羞又氣哭出聲。
花園里的池塘,開了噴泉。
工人和花匠趁著日落開始澆灌花草樹木。
陳居安低頭親了親我,似有些無奈地笑出聲。
「原來不是小魚,是會噴水的小鯨魚啊……」
11
自那日之后,我都不肯理陳居安。
他這些日子忙的很。
偶爾在家中碰面,我也把他當空氣視而不見。
有兩次他好似是路過我學校。
發了消息喊我一起吃飯。
但我也沒有回復。
在我刻意的躲避之下。
我和陳居安,竟然有小半個月都沒有見過面。
直到陳家每個月雷打不動的家族聚會上。
我作為陳家的半個養女,也不能缺席。
之所以是半個養女,說起來也很戲劇。
我五歲時,陳居安的大哥大嫂因為不能生育領養了我。
但在我七歲時,他的大嫂忽然懷孕。
生下了一對龍鳳胎。
因此,他們夫妻就動了棄養的念頭。
想把我送回福利院。
當時陳居安只有十五歲。
是他一句話留下了我。
我得以繼續生活在陳家。
得以享受最優越的生活,受到最好的教育。
但也因此,我在陳家的身份很有些尷尬。
最初我是陳居安大哥的養女。
所以我叫陳居安一聲小叔叔。
后來他們不要我了。
但陳居安卻沒有讓我改口。
這一叫,就從五歲叫到了二十歲。
可全世界沒有第二個人知道。
我不想喊他小叔叔。
我喜歡他。
我想要嫁給他。
哪怕在我長到十六七歲時。
陳家很多長輩明里暗里提過。
讓我認清楚自己的身份。
不要因為陳居安一時心善將我養在身邊。
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。
陳家和陳居安是我的恩人。
我這個養女,可不能恩將仇報。
12
這一次聚會,和之前數次沒有太多的差別。
陳居安的大哥大嫂對我仍是不冷不熱的態度。
陳家其他的長輩,也只是面上的客套。
那一對龍鳳胎,對我總是懷著一些敵意。
我聽傭人私下議論過,他們大約是忌諱我曾是他們名義上的姐姐。
怕將來會分一筆遺產。
我如往常那樣盡量坐在不起眼的位置。
別人聊天談笑,我只低頭吃水果和小食。
陳居安來的有些晚。
但他一出現,陳家才真正的熱鬧起來。
陳夫人佯怒微嗔:「怎麼來這麼晚,讓一屋子長輩等你一個。」
陳居安依舊是寡淡的口吻:「醫院臨時有一臺手術,就耽擱了一會兒。」
他落座,卻正好在我對面。
摘了眼鏡,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。
陳夫人一邊張羅著讓傭人端來明目去心火的涼茶。
一邊又心疼不已:「這也太辛苦了一些,人都瘦了一圈。」
我偷偷看了陳居安一眼。
他好似真的有點疲倦。
坐在那里眼眸微垂,臉上半點情緒都沒有。
雙眼皮的褶皺比往常深一些,眼下還有淡淡的暗青。
「再過幾個月,居安就要過二十九歲生日了吧。」
陳居安的姑姑忽然開了口:「這婚事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。」
又問陳夫人:「有合適的人選了嗎?」
陳夫人聞言就搖頭嘆道:「居安總說工作忙,不著急。」
「再忙,這結婚也是人生大事,重中之重。」
其實每年都是同樣的話題。
因為陳居安的遲遲不肯結婚,幾乎成了陳夫人的一塊心病。
「居安,你看看你身邊那些發小,從前玩的再怎樣花,但三十歲前也都聽話地結了婚。」
陳夫人苦口婆心。
只是說著說著,她的神色忽然變了。
「居安,你脖子上怎麼弄傷了?」
我心頭驀地一緊,手中精巧的金色叉子當啷一聲掉落在銀盤上。
身邊坐得近的幾人都看向了我。
陳居安也眼神淡淡掃了我一眼,
不緊不慢地開口,「蚊子叮了一下,我抓破了。
」
「怎麼這麼不小心?」
陳夫人半信半疑。
陳居安姑姑卻笑了一聲:「哄什麼三歲小孩呢,這一看就是女人咬的牙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