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吃飯是林斌斌從小的拿手好戲。

任何時候任何事情，只要他吼一嗓子「那我不吃飯了！」，我媽能立刻妥協，滿足他的一切不合理要求。

被偏愛就有資格無理取鬧。

十三歲那年我離家出走過一次，我一個人在家門口兩百米外的路口等了四個小時，夜色降臨的時候，我灰溜溜地走回了家。

他們正在吃晚飯，根本沒有一點著急的樣子。

「看吧，我就說她自己會回來的，就不能慣這臭丫頭的毛病！」

「林曉曉，今天的晚飯不許吃了！再有下次，看我怎麼收拾你！」

老媽站起來解下圍裙，對林斌斌冷漠地說道：「那你就餓死算了。」

那天晚上，老媽把我帶到商場。衣服、鞋子、護膚品，各種生活用品，只要她覺得能給我穿能給我用，就果斷刷卡。

上大學前我一年四季都穿校服，高考完以后，我和老媽爭取了好幾次她才給了我五百塊讓我買新衣服用。可林斌斌就不同了，各種牌子衣服穿不完，衣柜里掛得滿滿當當，甚至幾千塊的籃球鞋，老媽也是毫不心疼就買給他。

所以放在平時，老媽愿意給我買衣服我已經很滿足了，可今天她不要錢似的瘋狂給我買，我反倒忐忑不安。

「媽，別買了，夠了……」

我媽充耳不聞，那架勢，恨不得把商場都給我搬回家。

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，昨天發生的一切恍然若夢。

8

林斌斌躡手躡腳地出來上廁所，家里已經沒了老媽的身影。

「師傅注意點兒腳下。」

「這里這里，您慢點兒。」

老媽的聲音從外頭傳來，林斌斌逃也似的飛回臥室去了。

「曉曉，你起床啦，正好來看看媽給你買了什麼好東西。」

哈？還買？

我那小臥室已經被堆得滿滿當當的，實在是再放不下了。

當東西被抬進來以后，我驚得下巴都合不上了。

一架鋼琴！

老媽她，竟然給我買了一架鋼琴！

「曉曉，你小時候不是一直想學琴嗎？喜不喜歡？」

老媽的眼里亮晶晶的，語氣中竟然帶著幾絲討好。

「媽……這個……這個……」

這個也太貴重了吧！

而且何止是我的房間放不下，家里的客廳都沒地兒放了吧……

我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，老媽已經推開了林斌斌的臥室門。

「兩位師傅，放這里！」

「林斌斌，你跟你姐換房間，現在就搬。」

「媽，好好的我為什麼要跟她換房間？！」

「讓你換你就換，是不是又想讓我揍你？」

老媽的決定，從來沒有人可以說不。

半個小時后，鋼琴放在了林斌斌房間。

兩個小時后，林斌斌房間變成了我的。

其實我家房子只是個兩室，我的臥室是由儲物間改造而來。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書桌幾乎就快把屋子占滿了，我的衣服只能掛在那種可伸縮的簡易衣架上。

我的東西好搬，可林斌斌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。衣服、鞋子、電腦、音響、手辦、擺件，老媽毫不心疼地一股腦給他丟進一個大箱子里讓他自己收拾去。

林斌斌不敢再沖著老媽大喊大叫，自己一個人躲房間生悶氣去了。

因為他沒干家務，老媽根本就沒做他的飯。

而我每次想給老媽搭把手干點活，都被她攔著。

我和林斌斌在老媽心里的地位，忽然之間就調了個兒。

他變成那個不被老媽待見的孩子，而我，莫名其妙成了老媽的心頭寶——甚至可以說，比她曾經對林斌斌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老媽態度無比強硬，林斌斌不干家務就絕對不做他的飯，也不允許他點外賣，如果他敢出去吃，那當天晚上就不許回家。

才兩個禮拜，林斌斌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，成天精神萎靡，像被霜打了的小白菜。

而我爸迫于我媽的威嚴，也不敢再對我呼來喝去，隨意打罵。他每每想為林斌斌說情時，反倒會遭到老媽更猛烈的訓斥。

老媽甚至把家里的煙全扔了逼著我爸戒煙，理由是他要是再抽下去，不到五十歲就會得肺癌。

9

沒了煙糧的我爸，也開始精神萎靡。

直到有天他下班回來，面色激動地表示，總集團搞福利團購買房，每個下屬單位都分到了一些名額，想買的話就要全款一次付清。

「老婆我跟你說，這個福利房就是咱們之前看過的那個盤！地段好，戶型美。最關鍵的是，團購的總價下來，比市場價能便宜三十多萬！」

「三十多萬吶，什麼概念。」

「我們單位的人今天都轟動了，你明天就去把咱存折里的錢取出來，咱家的存款剛好差不多，務必要搶到名額趕上這趟車！」

老媽之前總念叨我們現在的房子實在是太舊了，而且地段不太好，出門買菜上班都不是特別方便，就總想換個房子，可是卻一直沒碰上合適的。

其實就是便宜的看不上，看上的呢，又買不起。

這次這麼好的機會，我以為老媽也會很開心。

可我轉頭看她，卻意外地發現老媽一臉與我無關的表情。

「我們不買。」

「你說什麼？」

我爸以為自己聽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