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輕輕扯掉裴弗淵留下的絲巾,卻發現鎖骨處的紅痣一圈都被染成淡淡的粉色。
有變暗紅的跡象。
那是裴弗淵故意留下的吻痕。
我閉了閉眼睛,后背生出一層冷汗。
蘇明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,依舊溫柔醇厚,我卻覺得后背泛涼:
「還沒好嗎,小好。」
我不斷翻著提包,終于拿出了一小塊遮瑕,將那一圈已經暗紅的痕跡遮擋,又仔細涂好了口紅,才慌張地開了門。
仰起頭深深呼入一口氣,手機卻震動起來。
是裴弗淵。
「記得回家,不要讓長輩擔心。」
我氣得發笑,卻見蘇明朗接過了電話,安撫性地摸了摸我的發頂:
「裴叔叔,我會照顧好小好的,你放心。」
那邊靜默了幾秒,我只聽見裴弗淵的語氣發冷:
「你算是什麼東西。」
電話倏然被掛斷,蘇明朗此刻面上已經只剩擔憂:
「他又欺負你了是不是。」
似乎是糾結,又像是下定決心般開了口:
「小好,搬出來吧,不要和他住了。
「他分明就是……」
蘇明朗咬著牙,抓住我的手腕:
「他分明就是心懷不軌!」
心懷不軌。
這樣的定性叫我僵硬。
就在我猶豫的時候,一道女聲驟然響起:
「你不信蘇明朗的話,連我也不信了嗎。」
是柳涵。
這麼多年一直陪在我身邊的,我唯一的朋友。
我嘆了口氣。
「再說……吧。」
我咬著唇,想起今天裴弗淵的動作,下意識抱起雙臂。
「但是涵涵,我今晚不想回家,可以去你那里嗎。」
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,卻還是對我一笑,像平時一樣摸了摸我的臉頰:
「當然啦,但是我今晚要去實驗室呢,不然你和蘇明朗回去。
「你一個人住,我可不放心。
「這麼漂亮的姑娘,被人欺負了可怎麼好。」
我抬頭看了看滿臉期待的蘇明朗,卻還是搖了搖頭。
「我住酒店吧。」
蘇明朗的笑僵硬在臉上,卻還是隨手接過我的提包:
「我陪你,我住你隔壁,這樣也安全些。」
兩人拗不過我,便起身先去酒店。
……
坐上后座時,我的手機震動了一瞬。
是一張蝴蝶結的照片,來自裴弗淵的。
他什麼都沒有說,我確認出那只獨特的蝴蝶結是蘇明朗親手編的。
我當著蘇明朗的面把它縫在了內衣側扣上,是為了和我胸前的肌膚相貼——
「半小時內親自來取,不然,它會出現在蘇明朗面前。」
4
好在酒店離得不遠,沒耽誤多長時間,幾分鐘就順利入住了。
蘇明朗替我關好門后,轉身進了隔壁房間。
「要是害怕的話就敲我門,或者給我發消息。
「我就在隔壁,會第一時間過來陪你。」
我點點頭,摘掉脖子上系著的絲巾,緩慢地坐在桌前。
可心里卻并不像表面這樣平靜。
此時,我的腦子里回蕩著的全是蘇明朗和柳涵的話。
「他這樣捆綁你,是 PUA 你啊。」
「哪有長輩會這樣的,分明是別有用心。」
「他控制欲也太強了吧,哪當你是個完整的人,就像養了個雀兒似的。」
「你長時間這樣會影響心理健康的。」
「聽我的,咱們搬出來吧好嗎,離開桎梏,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」
「反正又沒有血緣關系,誰也說不出你一個『不』字來,你還有我們呢。」
……
不,不是的。
裴弗淵不是那樣的人。
那年暴雨,是他把我從滿室血腥的死人堆里挖出來。
是他帶我出泥沼,又走向了從前絕不可能到達的高度。
他怎會是這樣的人。
哪怕……
哪怕他心里沒我。
但他對我的好是真的。
帶我回家的時候,連他也是個孩子。
裴家旁支虎視眈眈,只有他真正把我寵上了天。
其實一直到我成人禮時,他都是很好很好的人。
我咬著唇,如果當時我沒有說出那句話,或許一切的一切都會不一樣。
就安心待在他身邊,做一輩子他的小輩,也不是壞事。
這十年,在他的庇護下我無憂無慮。
欺負我的所有人都被他掃清,京兆這塊土地上再也沒人敢對我不敬。
我能活下來,都是因為他。
人活著,不能忘本。
盯著眼前的蝴蝶結照片,我咬著牙。
他們的話我不信的,但我心里還有疑問,需要他解。
哪怕他現在同以前不一樣,我還是要去看看。
去見他。
和他說清楚。
5
推開門,一陣沐浴后的薄荷清香瞬間侵入我的鼻息。
我落入了熟悉的懷抱。
裴弗淵滾燙的胸口緊緊貼著我的脊背,非常親密的擁抱。
就像是多年前安慰噩夢驚醒的我,唇漫不經心地吻過我的耳尖。
出格了。
我腦中的弦倏爾崩塌。
少女舊夢一瞬間燃燒起來,穿過了道德,我下意識沒有反感。
任由他抱著。
他吻我的眉骨,吻過我的唇角。
囈語一般喊我的小名,就像這十年來每一次的呼喊。
有些懵懂的悸動隨著一聲一聲的耳語重新燃燒。
情哪是燭光,只一吹便消散。
更不是夢,不是大夢初醒,便一切都忘了。
所有的青春悸動,安全感,依靠和渴望,都是面前的男人給我。
我垂在身側僵硬蜷縮的手指收緊,狠狠攥進掌心。
「還給我,我一會兒要回去。」
他圈在我腰間的手,突然放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