聲音泛著冷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:
「回哪兒,回蘇明朗的床上?」
恍惚間,我聽見他的心跳。
裴弗淵一改從前的溫文爾雅,在我官宣了蘇明朗的男友身份后,他身上的放肆和狂妄再也藏不住。
我心口澀痛:
「裴叔叔,我有男朋友了。
「你這樣不對的。」
我強制困住瀕臨爆發的崩潰,反復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和他的回憶。
畢竟我身邊的人是蘇明朗,他才是我名義上的男朋友。
在我的質問中,他突然捧住我的腦袋,精準咬破了我的唇。
「刺激嗎。
「你男朋友,就在隔壁吧。」
我打了個激靈,抬手推開。
戰栗著睜眼,眼淚不住落下:
「我們不能回到從前嗎,裴叔叔。
「你這樣作踐我是為什麼呢,你又不喜歡我。
「干脆冷漠拒絕我的人也是你,到現在不讓我談戀愛的人也是你,天底下哪有你這樣霸道的人。」
燈光微醺,點亮了他極淺的膚色。
我咬著牙,試探性地開口。
「我們不要再吵了,好嗎。
「我帶他來見您,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。」
他濃黑的瞳仁突然變得銳利,我知道他不愛聽這樣的話,可如今,我真的沒有辦法。
不能再錯下去。
可一瞬間,我的下頜被挑起,呼吸霎時間被掠去。
我死命地掙扎,和眼前這個養大我的男人較著勁。
我比他想象得更倔強,更執拗。
和他印象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全然不同,越是試圖逼我,我越是誓死不服輸。
良久,我重新恢復聽覺,卻是他毫不留情地指摘:
「早知道你會這樣沒良心,我當初撿你回來的時候就該掐死你。」
……
他這樣講我。
我握著的拳松了緊,緊了又松。
反復數次,我終于抑住了眼中的淚,仰起頭硬生生逼回去:
「我欠你的會還。」
他的動作戛然而止。
我一把扯過那枚蝴蝶結,大步摔上了門。
可我卻聽見門內熟悉的男聲喊出我的名字,那樣倨傲不可一世的人。
竟然在道歉嗎。
我努力搖了搖頭,回到房間,把自己狠狠摔進床里。
把臉隱進綿軟的枕頭里,我抬手,按亮手機屏幕。
安靜的對話框里,最后的記錄還是那張蝴蝶結的照片。
「對方正在輸入」的信號閃了半天,卻還是什麼消息也沒有發過來。
我抹去臉上的淚,攥著那枚蝴蝶結沉沉閉上眼睛。
6
我蹲在路邊。
小小的行李箱只裝了幾件隨身換洗的衣物,裴弗淵曾送給我的貴重物品我悉數留在了裴家。
京兆的晚風冰涼,攪著我的發絲飄起,風吹得眼淚撲簌直掉。
我忍不住,抬手拂去了臉上的淚痕,撥通了柳涵的電話。
「涵涵,我搬出來了。
「可不可以先去你那里啊……我不想、不想……」
哭腔帶著整個句子斷斷續續,柳涵那邊從靜默突然變得焦急:
「你在哪里,好好,我去接你。
「你就在原地等我,不要動。」
……
柳涵匆匆趕到不久,蘇明朗也到了。
周圍的煙火氣突然濃烈起來,腕上的手表指針指向七點,原來是大排檔開始營業了。
被兩個人按在大排檔的桌上時,我還在恍惚中。
十年的相依為命,真的就值得因為幾句爭吵干脆利落地分開嗎。
我抿著唇說不出話,滿腦子都是這十年和裴弗淵的回憶。
怎麼就這樣了呢。
眼前的蘇明朗一臉擔憂地看著我,我的神智清明了幾分。
是啊。
本來就是錯的。
兩條相交線匯聚成一點,短暫地度過一段安穩幸福的時光。
可最后還是要各奔完全相反的遠方。
如果要分別,不如別開始。
于我,裴弗淵像是罌粟,又像是毒藥,鉆心入肺,刻骨銘心。
和他狠狠糾纏,差點就帶我走進悖德陷阱。
我是有男朋友的啊。
蘇明朗替我倒滿扎啤杯,看著冰涼的啤酒冒著泡,我抬起手和眼前的很重要的兩人碰了杯。
柳涵笑意盈盈,又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發:
「恭喜我們好好,脫離苦海。
「從今天以后再也不會有人 PUA 你,不會有人控制你,不會有人惡劣專制地對待你。」
……
我的神色一滯。
裴弗淵真的算是苦海嗎。
低頭對上了蘇明朗的眼睛,他溫柔笑著,似乎覺得柳涵說得很對。
替我挽起鬢邊的發,而后一個吻輕柔落在我耳尖。
我下意識躲開,桌上的三個人都僵硬在原地。
良久。
柳涵打圓場似的開口:
「對了好好,我找男朋友啦。
「那邊有的時候他會過去,我怕不方便呢。」
柳涵的聲音帶著雀躍,我甚至還聽出了一絲洋洋得意。
這樣的念頭立刻被我壓了下去。
就因為和相依為命的男人走岔了路,現在對最好的朋友也要帶著這樣的懷疑嗎。
我接過蘇明朗耐心剔去肥肉的五花肉串,嘴角強撐出一個笑來:
「不是說好談戀愛要先帶著丑男人見小丈母娘的嗎,怎麼不先帶來給我看看。」
我笑著在柳涵的肩上推了一下,又接著開口:
「今天就不錯,不然打個電話叫他過來。
「桌上又沒有外人,咱們一起不醉不歸呀。」
她沒有接話。
這次哪怕是心情不好,我也覺出不對勁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