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我面無表情，「表哥這成績，你心里也有數吧。」

姑媽眼神躲閃，低著頭盯著手里的成績單。

我也不急，繼續說：

「國外的一些野雞大學花點錢也能上，但是杜克大學......」

姑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，整個人完全沒了剛才的得意。

「你胡說八道些什麼！你表哥怎麼就考不上，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！」

「我不懂？」

我看著姑媽跳腳，別提有多爽了，「姑媽，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大學生。這個我應該比你懂。王振這成績，畢業都費勁，更別說申請美國名校的研究生了。為了表哥上學，你花了不少錢吧！這錢具體怎麼花的，你知道嗎？你找的人，真的可靠嗎？」

姑媽臉都白了。

「你表哥那是靠自己考上的，跟我有什麼關系。」

「你也不用嘴硬，這里面是怎麼回事你比我清楚。如果你愿意乖乖把房子還給我，這件事咱們一筆勾銷，我就當沒見過這張成績單。不然的話……」

姑媽急不可耐打斷了我。

「你一個窮學生，你能把我怎麼著！」

「你大可以試試，到時候我給杜克的招生委員會發一封郵件過去，你看看你兒子會落到什麼下場！」

無視姑媽要吃人的眼神，我轉身離開了老房子。

我的計劃才只進行了一半。

后面的一半，才是重頭戲。

8

「四筒，碰！」

電話嘈雜的背景音讓我皺了皺眉。

「喂，誰啊！」

「我，李一蘭。」

電話那頭的王振似乎是罵了一句什麼。

我沒聽清，但也不關心。

「王振，我拿到了你的大學成績單，你自己掂量掂量，是要上學還是要房！」

「你拿到我成績單又怎樣，你一個臭娘們兒能把我怎麼的！」

怎麼跟姑媽這麼像啊。

說的話都一模一樣。

「你別忘了，我是學英語專業的，給國外大學寫英文舉報信可不是什麼難事。你還是回去勸勸你自己的媽，看看是你的前途重要，還是那套房子重要。」

王振那邊大概呆住了，半天沒說話。

最后，他憋出一句蒼白的怒吼。

「你少在這糊弄我，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！」

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在電話那頭暴躁的樣子。

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，我露出了這麼多天以來第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。

我當然不會貿然給杜克大學寫郵件。

因為，相比之下，另一條路子的效果更加立竿見影。

我打開微信，翻看姑媽和王振的朋友圈。

姑媽畢竟是個精明的中年婦女。

她很懂得有備無患，早早就對我關閉了朋友圈。

只留下一條灰色的線。

但百密終有一疏。

姑媽這塊鐵板上的裂縫，就是王振。

我這位叫人不省心的表哥，的確算得上是我姑媽一輩子的 bug。

果然，王振的朋友圈對我完全敞開，仿佛在招呼我：「隨便看！」

不但如此，這個人沉不住氣，早早就曬過一張照片。

按上面的英文內容來看，確實是杜克大學碩士研究生錄取通知書。

跟這張圖一起發出來的，還有王振和一個女人的合影。

女人穿著西服裙套裝，臉上掛著職業微笑，和王振并肩而立，對著鏡頭比大拇指。

照片背景的墻壁上，貼著「金海途留學中介」的標識。

我把這張照片轉發給了張月學姐。

她幾乎是秒回：「金海途？這家我可知道，名聲不怎麼樣。

」

哦，是嗎？

難道是慣犯？

幫王振搞學業成績造假，也不在話下？

還沒等我接著問下去，張月就給我發來幾條鏈接。

我一看，全都是因為留學服務糾紛的相關訴訟信息。

而這幾條有個共同的被告，就是這家——金海途。

引發糾紛的原因，基本都是身為客戶的原告們狀告金海途因為留學文書造假，導致學生錄取結果被取消、進入高校黑名單等等，造成了經濟和學業上的雙重損失。

每一樁官司里，敗訴的都是金海途。

就這麼告，都沒倒？

我把疑問拋給張月。

對方的回答令我心中一震：

「應該快了。這家機構的創始人因為不當交易被抓了，現在已經進去了，只是公司還遲遲沒處理。」

我查了新聞。

創始人背后，還有靠山。只是這兩重「關系」都已經受到了法律制裁。

這一系列的大變化，與金海途為王振運作留學事務的節點之間，確實存在時間差。

也就是說，這個不良留學中介可能正是趁著「窗口期」，想要撈最后一筆。

王振就是最后一網中，被圈住的一條魚。

后面的戲碼，我猜測，就是這家機構徹底跑路。

這些消息，毫無疑問都是真實確鑿的。

我把它們打包發給了姑媽。

以我對姑媽的了解，她不但不會感謝我，反而會罵我。

不出我所料。

過了幾秒鐘，姑媽就發來一大串語音消息。

每一條都長達 50 秒以上。

我點開一條，鋪天蓋地的臟話從手機聽筒里一瀉而出。

我趕緊關上和她的對話框。

本姑娘還沒有那麼堅強，對這種潑婦的污言穢語抵抗力不算強。

耳不聞為靜。

告訴她真相，是我留給她的最后善意。

很可惜，她并不懂什麼是好，什麼是壞。

9

我真的給杜克的招生委員會寫了信。